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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驳虎:云南镇雄三次山体滑坡,为何都发生在春节之前?

核心提要

1. 云南昭通发生山体崩塌事件,44人不幸被掩埋。虎云滑坡当地民众对附近存在大量煤矿提出质疑,南镇仙魔万族录村民认为,雄次这是山体生春煤矿企业疯狂挖煤,用大威力炸药开凿地底坑道,为何破坏地质结构稳定的唐驳结果,村民还反映近两三年出现了房屋裂缝,虎云滑坡山体沟槽、南镇震动与响声等情况。雄次

2. 2013年1月,山体生春当地接连发生两起重大滑坡。为何村民将滑坡原因指向了在村庄附近地下开采的唐驳高坡煤矿。第一起滑坡被专家定性为自然灾害,虎云滑坡但第二起的南镇结论与第一起截然不同,专家组一致认为煤矿的采空区垮落和沉陷牵引是主要诱发因素。

3. 专家组初步判定本次崩塌的分析成因有以下几个方面:陡峻的地形地貌为崩滑发生提供了条件,层状碎裂结构岩体是崩塌发生的主要内因及客观因素;前期降水持续下渗,软化岩体内软弱面;崩塌发生前雨雪导致地下水富集,达到临界点,进而诱发崩塌发生。

4. 当地管理部门称,经初步核实,此次崩塌前附近煤矿近期没有开展过放炮作业,炸药等设备也都没有入井。但近几年来当地民众亲身见证的山体沟槽、滑坡,房屋裂缝、震动与爆炸,对煤矿的厌恶与恐慌也是客观事实。这次事件脉络清晰又机理复杂,值得关注与思索。

作者|唐驳虎

凤凰新闻客户端荣誉主笔

1月22日星期一凌晨,云南昭通市镇雄县塘房镇凉水村发生山体崩塌,18户、44人被掩埋。经过各方救援力量1000余人昼夜不停挖掘,截至1月24日17时,现场已搜救到34人,均无生命体征,仍有10人失联,搜救工作仍在进行。

近期诸多自然灾害与人为事故交织,都是仙魔万族录大事,更是令人心痛的不幸灾难。但从分析思考的角度来看,脉络清晰又机理复杂的云南昭通山体崩塌事件,值得关注与思索。

基本情况

镇雄县位于云南东北角,与四川、贵州相邻,人口众多,村民居住散布广。作为行政村建制的凉水村人口就多达8000人。

而灾害地点并不像一些媒体标注的那样发生在泼机河宽谷里的凉水村村部, 而是位于和平沟里的雷家院子自然屯。

和平沟的居民点也统称为“小倮[luǒ]块”,分为上寨(小倮块)、中寨(洪家院子)和下寨(雷家院子),其中下寨(雷家院子)离山脚最近,也是滑坡主要掩埋的地方。

村子背后西侧滑坡的土山,高出约100多米,本地人叫郎崖垭口。坡顶坡度达70°,相当陡峭;下段为约50°的陡坡,下寨(雷家院子)就在坡脚。

平时村里大多数青壮年都在外打工,现在学校刚刚放了寒假,春节也快了,正是聚会和操办红白喜事的时刻,因此除了高三初三还在补课的学生,其他孩子和部分务工人员已经回家。

22日凌晨5点左右,村民们被一阵巨大的轰鸣声震醒,当反应过来是山体垮塌,赶紧喊上家人逃了出来。但是靠近山脚边18户的房子,已经被巨大的石块和土堆掩埋。

凉水村距离镇雄县城有30多公里路程,事发后一个多小时后,救援队伍就抵达村里投入救援。共调集挖掘机、装载机、大型运输车辆等机械设备共150余台,救援力量1000余人。

经查勘,雷家院子后山坡顶陡崖区发生崩塌,崩塌体横宽约100米,高约60米,平均厚度约15米,并带动坡脚滑坡,总量约30万方。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在术语里,崩塌是指垂直位移大于水平位移,高位崩塌。滑坡则是水平位移大于垂直位移,水平走移,且滑坡的整体性和结构较为完好。

24日,专家组经2天实地调查,初步宣布本次崩塌的分析成因是:陡峻的地形地貌为崩塌发生提供了条件,层状碎裂结构岩体是崩塌发生的主要内因及客观因素。

前期降水持续下渗,软化岩体内软弱面,加上崩塌发生前雨雪导致地下水富集,达到临界点,进而诱发崩塌发生。

民众质疑

但是当地村民和报道媒体普遍质疑这个结论,认为山后的刘家庄煤矿和这次滑坡逃不开关系。

去年12月28日,就有当地村民发布视频称,小倮块山体出现宽约数十厘米的明显裂缝,长度较长,并称“每天都在地震”。1月5日,该村民又发布了类似视频。

其实,在事故发生前两三年里,当地多个村子里,已经出现山体裂缝及房屋裂缝的情况。“开始有一厘米宽,后面慢慢扩大,接近一米。”

反映山体裂缝的还不止小倮块,像在宽谷对面不远的杉树林村打厥沟组,去年7月就有村民用无人机航拍了山顶开裂、下陷的整体影像。

这里的大面积垮塌从山顶开始,非常显著。山体开裂的沟槽也宽约2米,长近百米。而零散的半山石头滑落,已经出现了很多次。

当地村民普遍认为,这是煤矿企业疯狂挖煤,用大威力炸药开凿地底坑道,破坏了地质结构,掏空了山体。每次煤矿里一放炮,自己家里的房门、窗户就会震动,一个星期至少两三次。

村民反映的情况还包括这两三年村中自家房屋也出现裂缝,村中已断水三四年,村民要去几公里以外的地方拉水。村民反映和交涉了很多次无果,感觉山体随时会滑坡,感到非常担心。

而这种情况还不止塘房镇一地,2023年5月下旬,就在县城附近的泼机镇庙山村村民强烈反应,接连发生响声和震动,村民家房屋也出现了不同程度受损。镇雄县调查工作专班的通报承认:

该区域自5月26日以来,地震部门共监测到地面震动事件35次,其中1级以下21次、1.0-1.9级11次、2级以上3次,最大震级为6月13日10时26分36秒发生的2.5级。

这里注释一下,1级地震当量为30公斤TNT,2级地震当量为1吨,2.5级地震为6吨TNT。真发生在坑道里的话,所需要动用的炸药数量都不小。

当地管理部门称,初步核实情况显示,附近几家煤矿近期没有开展过放炮作业,炸药等设备也都没有入井。煤矿已经开办了十多年,但之前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不知道为什么。

但村民的监控视频都显示,事发时除了房屋发生较大幅度、持续一两秒钟的晃动,还伴随“嘭”的一声响,大家吓得立马站起,有孩子甚至被吓哭。

不管真相究竟如何,总之在这样的环境里,当地民众对大量紧邻开办的煤矿是十分的质疑与抗拒,也把这次滑坡的原因指向了煤矿。而其实这种情况早在11年前就出现过。

镇雄上一次伤亡巨大的滑坡灾害就发生在11年前,同样是一个冬季雨雪持续后的1月份,地点是本次崩塌的和平沟/小倮块向北10公里。

上两次重大滑坡

2013年1月11日早上8点多,果珠乡高坡村赵家沟村民组,约21万立方米的滑坡体从观音岩陡坡上倾泻而下,掩埋14户民房,造成46人死亡。

第二天,云南省和国土资源部的两个专家组就先后作出事故结论,这次滑坡被定性为自然灾害。给出的成因与11年后的也没多大差异:

第一,滑坡区是第四纪残坡体堆积物,以黏性土为主,厚度大,自身稳定性差,是滑坡形成的内在因素;

第二,连续雨雪天气是滑坡发生的直接诱因。最近一个月持续雨雪天气,堆积物水分渗透浸泡后达到饱和,在重力作用下发生滑坡;

第三,滑坡区地形陡峻,坡度达35度到50度,地形条件为滑坡提供了有效的长距离滑移空间;

第四,另外三个月前2012年9月7日彝良地震造成山体松动,对滑坡形成也有相当影响。

但当地民众并不接受这个结论,民众坚信滑坡与在村庄附近地下开采的高坡煤矿脱不了干系。他们的质疑声被媒体广为传播。和11年后网络短视频人人发声时代的质疑一模一样。

2013年的赵家沟滑坡的情况,也在2024年的小倮块滑坡报道时广泛引用。但是当地紧接着发生的一起规模大得多,但是没有造成人员伤亡的滑坡。知晓的人就少得多:

短短17天后的1月28日,中屯镇头屯村水塘村民组大火山地质灾害隐患监测点也发生了崩塌和滑坡,直接经济损失9530万元。

这次灾害规模很大,共产生崩塌方量52万立方米,滑坡方量200万立方米, 是赵家沟组规模的12倍。但是由于发现和疏散及时,加上居民点与崩塌滑坡体有一段距离,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但巨大的滑坡体依然波及了4个村民组209户,造成72间房屋垮塌、近1400间房屋不同程度开裂,1所学校受损、1400余亩耕地损毁,水电路等基础设施不同程度损坏。

而这一次的灾害结论也与半个月前截然不同,专家组一致认为:平顶山煤矿的采空区垮落和沉陷牵引,是崩塌滑坡的主要诱发因素。

镇雄县随即向平顶山煤矿业主及受灾民众通报灾害成因,并通过代表会、座谈会等形式,组织平顶山煤矿业主与受灾民众依照相关法律法规协商赔偿事宜。

为什么一起认为是自然原因,另一起却又一致认定是煤矿因素?云南省滇东北地质灾害防治专家组组长姜兴武给出了解释:

中屯镇头屯村水塘组的滑坡,分析了崩塌位置与煤矿采空区位置的空间关系,以及巷道、采空区形成时间与斜坡变形时间的时序影响,可以确定,崩塌与平顶山煤矿的采空区存在直接关联。

而果珠乡高坡村赵家沟组的滑坡,高坡煤矿距离赵家沟村约3公里,矿区边界与滑坡区的直线距离有500米,而且煤矿开采方向背对、远离滑坡带,因此与滑坡无关。村民若不信,可以派代表进矿井查勘。

镇雄政府经过研究决定,对中屯镇头屯村,由平顶山煤矿初步拿出2000万元对受灾村民进行赔偿。主要是赔偿村民的房屋、家具、经济林木以及受损土地等。剩余费用由政府补助。

而对认定为“纯自然灾害”的果珠乡高坡村,决定由政府对受影响的3个村民小组136户集中搬迁、易地重建。重建选址确定在距离赵家沟大约2公里的高坡村田坝上,占地约60亩。

经国土、住建等部门现场勘查,这里没有地质灾害隐患,地形独立平缓,是村庄重建的适宜地点。年前规划设计,过年后统一动工,8月份完工就交付给村民使用了。

这就是11年前同样的1月份,两起滑坡的不同结论。其实还可以再往前推,15年前镇雄的北部邻县——威信,发生在同一天的2组滑坡事件,也是因为持续多日降雨引发。

2009年4月26日11时40分,威信县麟凤乡麟凤村出水洞村民小组梅子坳发生公路边坡滑坡,造成过路行人4人死亡。

经查明是由于采石场生产引发的滑坡,属于生产安全事故。采石场采矿权人为威信县广源实业有限公司,企业负责人当即被控制。

同日12时40分左右,威信县扎西镇小坝村羊梯岩花家坝煤矿发生山体滑坡,约5万立方米滑坡体瞬间崩塌,将花家坝煤矿的办公楼和矿工休息楼摧毁,造成3人死亡、19人被掩埋失踪、2人受伤。

云南省政府最后调查认定,昭通威信县同日发生的两起滑坡事故性质不同,一起属于生产安全事故,另一起属于地质灾害事故,花家坝煤矿的滑坡山体形成兀然耸立的陡斜坡,虽然植被良好,但地质结构其实很差。

持续4天的中到大雨最终引发了山体滑坡。而花家坝煤矿属于建房选址不当,被地质灾害殃及。虽属天灾,但当地政府仍对每名遇难者家属发放了25万元抚恤款。

了解了前几次滑坡事故的调查认定基本情况,再来看一看科学意义对11年前导致46人遇难的赵家沟滑坡详细分析。

具体滑坡原因

2013年的赵家沟滑坡发生在1月,2024年的小倮块滑坡也发生在1月。作为云贵川交界的乌蒙山区,具有高寒阴湿的特点,每年春节前都有一段久雨雪过程。在气象学上,这就是著名的“昆明准静止锋”。

处于锋面西南侧的昆明等云南大部分地区,受暖气流控制,碧空万里,阳光灿烂,气温较高,号称“春城”。而锋面东北侧的四川、贵州大部分地区受北方冷空气控制。

冷空气南下过程中,增加了不少水汽,爬上云贵高原过程中逐渐冷却,天空被以中、低云为主的复杂云系结构持续控制。因此有“蜀犬吠日”、“贵阳”。

而在冷暖交锋的锋面下方,六盘水-昭通-大凉山一线,则阴雨连绵,高寒山区还有雪。这个锋面基本稳定,偶有摆动,因此称“准静止锋”(早前认为基本不动,直接称静止锋)。

这种久雨(雪)降水量不大,但是持续时间长,有时甚至达1个月左右。它的最大特点是地表径流少,而是直接缓慢地入渗入岩土当中,如果降水量大,将成为触发滑坡灾害的主要因素。

2013年调查时查询赵家沟西侧20公里的大水溪观象台记录,12月份降雨量为66.4毫米,说明前期局地降雨远大于镇雄地区同期历史气象记录——12月平均记录15毫米,最高39毫米。

又因降水缓慢而持久,大部分渗入地下转化为地下水,没有变为地面径流。而这里又是乌蒙山区常见的煤系地层:上部为灰岩、白云岩,中部为砂页岩,下部为页岩、泥岩地层,局部含煤。

这种结构具有上硬下软、上部集水、下部隔水的地质结构。模拟结果表明:堆积层斜坡的地下水位上升5厘米,可使岩层稳定系数降低10%以上。

在地形上,此处形似“靴状地形”:上部地形陡峭,坡度约50°,在持续雨水浸润下,叠加重力作用,导致岩层错动,形成滑坡。而中下部开阔伸展的沟谷则提供了远程的运动条件。

滑坡200米高差势能向动能转化,形成高速远程滑动,冲到700米外的村庄,造成严重的损失。至于民众普遍质疑的采煤问题,除了已经确定的高坡煤矿方向问题,在现场还专门做了各种调查。

经查,在滑坡发生时,煤矿有41人在井下作业。所谓矿井瓦斯爆炸触发滑坡的猜测是不成立的。同时,由于当地煤层不厚,仅1~2米,最多采用几公斤的小炸药量,都不会导致山体发生大的振动。

另外,在山脚下、滑坡前缘西侧存在多处20世纪60~70年代当地生产队人力轻度开采的小煤窑,探洞很浅,没有形成采空区,也不存在塌陷导致滑坡的可能。

(《工程地质学报》殷跃平等,2013年1月11日云南镇雄赵家沟特大滑坡灾害研究)现在看来,对2013年1月的赵家沟滑坡的解释,基本也适用于2024年1月的小倮块滑坡。

例如冬季持续缓慢降水,上部地形更加陡峭,坡度超过70°等。但是,近几年来当地民众亲身见证的山体沟槽、滑坡,房屋裂缝、震动与爆炸,对煤矿的厌恶与恐慌。也是客观的事实。

所以,行文至此,只来得及讲一讲事件,还没有真正涉及到当地煤矿,更还没来得及真正展示事发地——云南昭通镇雄的全貌。

文章一开始就说过,这是一起脉络清晰又机理复杂的复杂事件,值得关注与思索。这里,先把本文提到的各个涉事地点,都标注在卫星地图上吧。

需要提醒的是,这仅仅是在幅员不过20多公里的镇雄县中南部一隅,就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件。

能否感受到这片土地的复杂与不同寻常呢?煤矿设计已做研究,所以完整的解读,还得待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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